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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透过古老的波特城堡的屋顶，斯嘉丽可以听到塞奇的叫喊声。声音在寒冷的十一月夜晚回荡，每一声都像一把刀扎进她心中。想到塞奇因为爱她，因为不愿意多活两千年而杀死她而遭到自己族人的折磨致死，她就无法忍受。斯嘉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个人如此强烈地爱着，以致于他愿意为她而死。然而，现在，她来了，要为他做出同样的牺牲。

      塞奇的表弟，洛尔，引诱她来到波特城堡。这个长生不老族的两千年生命时光将在今晚月亮消失的时候结束，而洛尔急切想要取得她的性命–这是拯救他们生命的唯一办法。她–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吸血鬼，必须要牺牲掉。即便斯嘉丽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她也必须前来。她知道她的生命将于今夜在此结束，然而如果这样可以有机会救塞奇，那也是值得的。

      另一阵塞奇的尖叫声刺破夜空。斯嘉丽再也无法忍受听到他痛苦的嘶喊了。她强迫自己忍住，并且拍打着翅膀以能够盘旋在古老的、斜斜的瓷板屋顶上空一到两英寸的地方。然后，她心跳加快，朝下飞进窗子里。

      这间房间至少有一百英尺高。斯嘉丽猛地飞过拱形天花板下，并落在了一枚木头房梁上。她感到身下一阵热浪涌过来，她向下瞥了一眼。房间里挤满了情绪激昂、愤怒的长生不死族的人群。这里面他们的人至少有一千个。从这里远距离望过去，人群像是蠕动的虫子，有些在地面走来走去，还有一些盘旋在离地面几码高的地方。他们在足够远的下面，至少，远到不足以看到她躲在那里。

      斯嘉丽贴在木梁上，因为紧张而手心冒汗。她等待着时机，正在做好心理准备跳下去。

      下面，长生不死族的人都一致地看着一个特别的方向–一个在房间的一头稍微突出的高台上。高台上一个高得不可思议的男人，拿着一根长长的手杖。他看起来正用手杖戳在一只巨大的十字架上。

      斯嘉丽疑惑地侧着头看到十字架似乎动了。然后，她才意识到有人被绑在十字架上，每一次那个男人的手杖戳着他，他就痛苦地蠕动。

      她的心猛地一击，她意识到那是塞奇。

      愤怒涌满斯嘉丽身体的每一滴血液。那个她爱的人四肢张开被钉住了，他的头因为无力而耷拉在胸前，头发因为汗水而反光，血液沿着他的身体流下，在脚下聚集成一滩。看到他这样，斯嘉丽想要尖叫，但是她知道自己要保持安静，不能冒险被喧闹的人群看到。眼睁睁看着塞奇遭到折磨，看到他被他们的仇恨包围着，她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

      斯嘉丽惊恐地看着穿着猩红色长袍的那个男人挥舞着一端带着十字架的手杖，然后把它重重地敲在地板上。石头瓷砖发出响亮的声音，声音回荡在空洞巨大的空间中。

      “你打算屈服吗？”那个男人尖叫着说，“打算放弃那个女孩吗？”

      他看起来像是这场折磨的煽动者，斯嘉丽断定他就是长生不死族的首领。她记得塞奇曾经跟她说过那个命令他们族人的人。他的名字叫奥科特，而且从塞奇告诉她的来看，他是一个残暴的首领。

      “回答我！”奥科特吼道。

      人群也跟着发出响亮的嘲笑声。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斯嘉丽无法听到塞奇的回答，但是她知道无论他说的是什么都不会是奥科特想要的答案。因为他俯身向前，将金属手杖戳进塞奇的胸口。塞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斯嘉丽再也忍不住了。她从躲着的房梁后面跳出来，并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

      “住手！”

      她开始朝人群飞下去，下面长生不死族的人猛然将目光朝上，转向她。斯嘉丽犹犹豫豫地飞着，然后她的翅膀因为害怕而收住了。她开始坠落下来，直朝着下面愤怒的暴民坠落。

      从远处，她可以听到塞奇在大声喊她的名字。那是一个因爱而绝望的、一个内心被撕扯、一个看着自己的爱人冲进死亡比自己刚刚遭受的折磨还要痛苦得多的男人的喊叫。

      斯嘉丽疯狂地扑打翅膀，但是没有用。她的恐惧吞没了她的力量。她越来越快地向着人群坠落。她知道当她落进他们中，他们会把她撕成碎片，因为她的死亡是他们能得以活下来的唯一途径。随着她朝他们落去，他们的欢呼声和喊叫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当她落下来，时间仿佛慢下来了，她眼前的脑海中闪现着她朋友们和家人们的面孔–她最好的朋友玛利亚、她妈妈凯特琳、狗狗露丝，即便是她讨厌的薇薇安的脸也闪现在脑海中。

      然后一张漂亮的脸出现在她眼前，那张脸让她气喘吁吁–那是塞奇的脸。在她奇怪的缓慢的下坠途中，斯嘉丽努力地扭过了头，并与活着的塞奇目光相遇。即便他浑身是血是汗，脸部因为痛苦而表情扭曲，但是他一点点也不逊色于她脑海中所能想象出的他最美的样子。当它们映入眼帘时，斯嘉丽感到一阵爱的浪潮淹没了她。虽然她知道不出多少秒她就会死了，她不再感到害怕，因为她知道她会在爱中死去。

      她闭上眼睛，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撞击。

      但是斯嘉丽还没有落地，奥科特踏上前来，用半透明的眼睛看准她跌落的方式。他不费吹灰之力，也没有移开来，就升进空中，抓住了她。她感到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他一把将她从空中拽过来，拉到他身边。突然，她一直以来感觉到的那种急速下坠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克制地落到地面的平静感。

      斯嘉丽睁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她事实上并没有死。但是旋即，一种害怕死亡的感觉撅住了斯嘉丽，她知道危险并没有过去。奥科特也许把她从脑袋直接撞在教堂的瓷地板的危险中救了出来，但是她知道他救她不是出于怜悯。他是一个折磨者。斯嘉丽突然觉得他救她只是为了之后以更加残忍的方式杀死她。

      她越过奥科特的肩膀看着塞奇。

      “斯嘉丽！”塞奇大叫着。

      奥科特放下斯嘉丽。人群涌上前来，但是奥科特举起手，仿佛让他们退后。人群遵从了。斯嘉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在给她和塞奇最后在一起的机会，最后说再见的机会。

      在一千多双长生不死族人的目光注视下，斯嘉丽朝塞奇跑去。她眼中涌满了泪水，一边张开双臂拥抱他，一边把头埋进他脖子里。他的皮肤焦灼地发烫，仿佛正在发高烧。她用尽全力抱紧他，害怕这将会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斯嘉丽。”塞奇在她耳边低语。

      她向后靠，然后托着他的头。他的眼睛淤青发肿，下嘴唇红肿开裂。看到他这样，斯嘉丽的心在发疼。她想吻他，想亲吻他的痛苦，想要治好他，但是她知道她没有时间。相反，她只是拂去他脸上的一缕头发，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那是他脸上唯一看起来没有肿痛和裂痕的地方。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问。

      “洛尔，他留下消息告诉我说你在这里。”

      塞奇的眼中闪过一丝害怕，“这是陷阱，他们会杀了你。”

      “我知道。”斯嘉丽气喘吁吁地说，“但是我必须找到你。反正我的生活已经毁了。”

      她回想她的父母，想着他们没完没了的争吵，想到她妈妈想要消灭她的承诺，想到她家房子被洛尔糟蹋了，想到薇薇安对她恨之入骨，想到她朋友们似乎都不再理她了。

      “你是我生命中唯一剩下的美好的东西。”她真诚地补充说，“难道你不记得我说过的，如果你死，我也要和你一起死吗？”

      她努力想欣慰地微笑，但是塞奇眼中些许痛苦的神情刺痛了她的内心。

      他摇了摇头。

      “我想你活下来，斯嘉丽。”他气喘吁吁地说，因为奥科特手杖造成的疼痛而发着抖，“你不明白吗？唯一能让我所受的折磨的痛苦减轻的方式是想到你可以在我死后仍然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他叹了口气，“但是现在，我们都要死去了。”

      斯嘉丽用双手托着塞奇沉重的头，“那么我想要的呢？”

      “你还很年轻。”塞奇神情痛苦地说，“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已经活了两千年，而唯一让我感觉到有意义的就是你。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死！”

      “朱丽叶太年轻吗？”斯嘉丽坚定地回答，回想着他们一起观看莎士比亚戏剧的那个美妙的夜晚。

      就在那时，斯嘉丽感到背后人群汹涌，她知道奥科特不会再等他们了。

      “无论如何，”她说着，向塞奇露出一丝甜蜜而苦涩的微笑，“现在让我改变主意已经太晚了。”

      “不，不晚。”塞奇坚持说，“拜托，斯嘉丽，快飞走。现在还来得及。”

      斯嘉丽重重地吻了吻他的嘴唇作为回答。

      “我不怕死。”她语气坚决，然后用手环抱着他腰间，并回头看着残暴的人群，说，“只要我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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